意识消亡前，她想，她大概是走不去了。

“我，我不行。”她慢慢地摇着，心如麻，“我不能帮你这个，七，这是不对的。”

沈如晚这一生心碎莫过于这一句。

沈如晚踏上修仙路起便嫉恶如仇。

一开始她只想闯禁地，谁也不想杀，可在禁地值守的守卫都来拦她，绝不能让她就这么闯去消息。她上的杀阵已然被动，她只擅长到为止的斗法，没有太多和人生死相搏的经验。

但这一切都再也没有机会问。

七会不会有后悔呢？

可她不决断，别人会抢先为她决断。

连沈如晚自己都不知，她这样整日空对薜荔蘅芜的法修，在必要时，居然那么会杀人。

沈晴谙劝了她一会儿，大概是察觉到绝不可能说服她了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抬看她。

在临邬城退隐了十年的沈如晚尚且不忍回首，退隐前的沈如晚又怎么去面对？

可当恶事来自于她自己的家族，来自于她最好的、朋友，她忽然不知自己能怎么办。

“如果你不动手，”沈晴谙看着她，伸手，掌心是一块玉珏，慢慢地说，“我会动杀阵。”

“我们找到你的时候，你已经走火了，沈氏上下俱灭。”掌教宁听澜亲自来探望她，俊逸清隽的眉间也写满了不忍，他安她，“不过你放心，我们在沈氏族地发现了那些药人，简直是丧心病狂！你不愿同合污，反抗理所应当。如此极端情况下走火也很正常，宗门不会因此置你的。”

如果沈晴谙真的在乎她，又怎么会想尽办法把她拉这样的事，又怎么会用杀阵来威胁她？她在沈晴谙的心里，到底是朋友，还是跟班？

玄杀阵从沈如晚上慢慢浮现，将她包裹着，环绕。

有意无意都已不重要，她杀了很多的人。

她不想死，也不想亲手下七夜白，所以即使她知上下的杀阵威力极，即使她知周围巡的全是沈氏多年培养的心腹英，她仍然动手了。

“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，都会亲手一次七夜白，十四日后开，再亲手摘一次。只有亲手造就一次开，才能解开杀阵，摘下的那朵七夜白是报酬，可以自己服用，也可以和家族换成钱。”沈晴谙神情陌生到像是另一个人，“你是第九阁的弟，七夜白在你手里不需要十四天就能开，你现在开始，晚上我们就能回蓬山了。”

沈如晚坐在桌边，几乎要把那块糖糕烂。

在那天之前，“沈如晚”这个名字仅限于第九阁内，大家多多少少知这一辈中有个很厉害的师妹，在木行法上很有天赋。可在第九阁外，知沈如晚的人不多，提起长陵沈家的天才，也很少会提及她，更从来没有人会夸耀她的实力。

“你还记得刚才门前，我给你滴血认主的那块符吗？”沈晴谙说，“那不止是禁地的通行符，上面还附有杀阵，专门给所有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准备的，一旦持有通行符的人不能和我们共退，我们就会启动杀阵杀了他，以绝后患。”

后来无数午夜梦回，她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，耿耿于怀地想，她把沈晴谙当作她最最好的朋友，可沈晴谙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？沈晴谙对她那么照顾、和她那么投缘，她们彼此成长着走过豆蔻少年时，那些想想便会忍俊不禁的滴，到底是不是真的？

没看来沈晴谙的忐忑，她只看了沈晴谙的镇定和不以为然。

她觉得七陌生得叫人害怕。

再醒来，她已在蓬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