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沉默了许久。

见隐秘，骤然被追杀，远遁三万里，血溅十四州，蓬山的缉凶令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对他那样迅如雷霆，认识或不认识的修士都想在额悬赏里分一杯羹，谎言和刀光剑影把他掩埋，两个多月了，他已是弩之末。

再后来，线索藕断丝连，她倒是又找到了方向，可惜什么也没问，最后的知情人也自尽了。

“七夜白？”曲不询微怔。

她睑微垂，眉间难得一疲。

“那的名字，叫七夜白。”她说。

他大笑，声音穿过簌簌的风雪，在冷到骨里的荒川回，像濒死前的狼嚎，几乎让人寒惊立。

曲不询盯着她。

那一夜的风雪冷浸骨髓。

直到沈如晚心灰意冷退隐前，她也再没查到七夜白的踪迹。

在无边雪原上，看见她提着一盏青灯，踏着满途风雪，如一缕浅淡幽风昏黑世界，他想，要是死在她的手里，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。

当年沈家覆灭得太突然，一个活也没有，全都死在她走火后，一切和七夜白有关的线索全都断得一二净，沈如晚一也没查到绪。

“倘若你有什么苦衷，我可以帮你，你跟我回蓬山，我帮你洗清冤屈，不多麻烦，我一定还你清白。”她颊边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，雪夜里她手持昏黄青灯，神幽冷如霜，“只要你真的是清白的。”

他打断她，“别啰嗦了，有意思吗？”

“被灭了？”沈如晚重复。

沈如晚皱起眉。

沈如晚默不作声。

曲不询是找到线索又被主使灭毁掉，她却是自己走火误灭了……

“只要你说，我就信。”她说。

神州之上经营这门髓扒生意的，竟不止沈氏一家，再往上竟然还有主使。

“碎婴剑，你尽来。”

曲不询不再多言。

第18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（六）

他坐在那里静静等她愿意开，姿态随意，但气势沉冷，不说笑时便如山岳倒倾，岳峙渊渟，浑凝萧肃。

“你真信我？”他问，像在看一个不好笑的笑话。

先前沈如晚说起“七日红”这个别名时，意态莫名。

剑尖在风雪夜里指向她，黯淡的血污遮住剑光，却遮不住寒彻骨的剑锋。

“对，有一批人负责灭，还有负责追杀我的。”他说到这里，不知怎么的顿了一下，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，“我受了伤，这事也就耽搁了。”

“当年我报仇时就想查明真相，可没想到对方背后还有主使，还没等我查到一踪迹，就提前把线索斩断得一二净，包括那些被我发现的那些人，一夕之间，全都被灭了。”

可他不信。

他很快想到，“你之前说过，朱颜的另一个名字，叫七日红。”

被抓走成为，而我真正的仇人躺在别人的尸上享尽荣华，我不乐意。”

前眩般的黑影汇成光怪陆离，他撑着握起剑，把所有刺骨的痛楚和碎雪一起埋葬在呜咽的寒风里，他朝她笑了起来，像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，“我谁也不信，除非我死。”

寒夜里她眸光也如星星的雪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忽然往后一靠，大金刀地坐在船，气势凝而不散。

当年蓬山隐去沈氏的罪行，倒成了对她的保护，不然众悠悠，指不定就有人认定她是为了灭才下这等惊世骇俗的凶行。

她以为这已在修仙界销声匿迹，成为她一个人的斑驳回忆。

沈如晚也慢慢向后靠在船。

“现在还有人在这？”

可沈家分明早就覆灭了，又有谁能拿到七夜白的，和沈家一模一样的事？

“怪不得。”他顿时把前后都想明白，“名字如此相似，难怪你说真巧。”

这么说来，曲不询所追查到的仇人并不是沈家，而是另一支药人的势力。

当年蓬山发下缉凶令，追杀他的人数不胜数，沈如晚是最后一个，也是最特别的一个。

同样的话，在之前的一又一追杀里，被不同的人说起过，一遍又一遍，其中还有和他言笑晏晏的旧友，可最终揭开温情，都是欺骗。他们给他留下的最好结局，就是伏诛。

曲不询慢慢颔首。

他也不敢再信任何人。

其实在动手之前，他就隐隐有预，他走不这座荒原了。

他想起沈如晚那时说起这名字时的神态，有喟叹，也有奇异，他拿不准她对七夜白的态度。

曲不询没说下去。